竹溪

且听风吟 1



镇上卖天子笑的那家关门了。



魏无羡得到这个消息已是半个多月后了,蓝忘机那时正在与叔父商讨清谈会之事,这风声便沸沸扬扬地从蓝家几个少年子弟地口中闯进了魏无羡的耳朵去了。



“欸?”魏无羡乍听之,心里只是颇有点不舒服,不过只是一家卖天子笑的,这姑苏城里还有百家千家卖天子笑的,少了一家,又不是什么大事。于是他挥挥衣袖,从一团团雪白的兔子堆里站起来,嬉皮笑脸地问他们道:“怎么连这小事都回来细说一番?”




蓝思追没再吱声,众人也渐渐没了言语,倒是蓝景仪滔滔不绝地讲着那些芝麻大小的事:“你这便不知了吧,莲花坞的那位,前几日带回了一个女子,不声不响地便谈婚论嫁,后日成亲!早听人说了,这家卖酒的关门也是因江晚吟成亲,来他这买酒,上百坛,存货不够便连夜骑马去老家派人搬运了。”



江澄要成亲?这消息着实让魏无羡一惊,他连忙追问道:“只是单买天子笑这一种?”




“怎么可能?”蓝景仪向他投去个甚是鄙夷的神情,道:“你与含光君成婚时也不单有天子笑一种!更何况是一代宗主?!也是道听途说,金陵的凤凰台,清河的君不见,虞山的映山红……至少有几十种名酒!”





“哦……我还以为,他只会独买这一种呢,想来,是我太抬举姑苏了。”魏无羡勾着指头,黯然神伤,“也不知那女子长什么样,也是,能入他江晚吟眼的,定然不差!”




蓝思追一旁连忙捂住了蓝景仪胡说的嘴,甚为不雅地行了礼,似是做贼心虚,领着一帮子弟倒立抄家规去了。




“蓝湛,你说他会不会邀姑苏蓝氏前去?”




半夜,魏无羡辗转难眠,他一会纠结于要不要不请自来,一会缠着问枕边人近日有无听到些送帖子的风声。问了半天,最后得了蓝忘机轻轻淡淡的一句:“江宗主只邀了几个素日里交情不错的宗门,并无蓝氏。”




“是怕我丢人现眼,坏了他大好的心情罢。”魏无羡迎着月色坐了一会,夜黑的怕人,他不禁想到自己很久没有独自走过夜路了,平时都是蓝忘机手执一盏灯,在前,他扯着那人衣袖,在后寸步不离。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魏无羡忽然发现自己重活这一世,担惊受怕,娇气了不少。




半响后,他伸手掐灭了屋里最后一支烛焰,对着那人,长长地叹息了句:





“蓝湛,我要独自去趟云梦。”





他强调了一句“独自”,蓝忘机睁着乌亮的眸子,一声不吭,望着矫健的身影从窗前孤影一般地掠过,继而是枝叶振落的声音,最后庭院中又恢复了长久的寂静。





蓝忘机借着月色,慢慢从床铺下翻出张皱巴巴的喜帖,他本来想着烧了的,看见封面上那几个字,终于不忍,藏着掖着已有好几日了。





不过是张从莲花坞送来的废纸罢了。





云梦面山而居,四面环水,处处都有人家的影子,魏无羡轻功了得,不到一柱香时间,自己摸索着近路,一路避开江家守门的子弟,一面轻轻松松地找到了江澄的住所。





“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没有变呢。”魏无羡望着屋内的摆设,眼睛不自觉的在每个缝隙里寻找江澄的身影。忽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走进来一个女子,十七八岁,一抬头,乌珠似的眼睛便看向了屋顶魏无羡移瓦漏出的一些缝隙:“喂,来了便来了,躲猫猫这种游戏早就过时了,我家宗主说的真准,什么阿猫阿狗都闻着酒香来了!”




魏无羡一个后仰落了瓦,却见那女子不着声色地站在他身后,眉眼如画,气质成熟地不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女。





“江澄的女弟子?”魏无羡努力回想着江家是否有这号人物,见她野气未褪,衣衫利落,手持一把窄背长刀,腰间别了把小刃,连头上的步摇都是深藏不露的暗器匣,心里更加起疑:“敢问……”




“问什么问?都说了我家宗主要见你!磨磨蹭蹭的,小心我将你的筋骨抽出来!”少女语气冷冽,又一口一个我家宗主,魏无羡顿时脚下生根,试探着问道:“江澄是你何人?”




少女真说到做到,短刃出鞘,杀气直逼魏无羡的周身,在离那万种风情的桃花眼只有毫厘之差时,突然闯进一个声音,道,逍遥,收手。





魏无羡顿时身子一软,见少女收敛起杀人的意味,满脸带笑地环上了江澄的脖子,轻声细语道:“阿澄你怎么还亲自出来了?对了,你说的阿猫阿狗已经来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呢,结果是美名远扬的蓝忘机道侣,魏无羡啊。”






江澄眉间青筋微微一跳,望着手脚发麻,神情恍惚的魏无羡,冷声道:“你来做甚?”





来看看能入你眼的女子究竟是何种模样。魏无羡口舌发苦,自嘲似的笑了笑,道:“江宗主不是早料到我会来吗?又何必问我呢?”




江澄神色傲然,半响,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告诉他道:“江晚吟死了。”




“他走的那夜很安静,连遗书都没有留。”





“我怕仙门百家趁火打劫,只遣了你一人来,好了却他一段遗愿。”



江澄眼睛亮的吓人,他说的话,对于魏无羡来说,才更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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